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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7章 爭奪 長寧說完快步走下來,停在薛跡身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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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寧說完快步走下來, 停在薛跡身旁,他用絹帕掩住嘴唇,長寧卻伸手將帕子一把奪過, 上面血色鮮紅,耳邊是他痛苦的咳嗽聲。

前些日子只說是染了風寒, 可若只是小小風寒怎麽會咳這麽多的血, 更不必說薛跡的眼神中帶著逃避之意。長寧索性不去問他, 只將那帕子攥在手心中, 從袖中取出一塊幹凈的絹帕,輕輕拭他的唇角。

薛跡強忍著咳意,可殿中其餘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這裏, 可怎麽都忍不住,最後連衣袍上也染了血汙,幾位常侍互相看了彼此一樣, 更有一人說了句, “該不會是癆病吧?”

這話語極輕,可殿中太靜, 每個人都聽見了,再看薛跡時, 便帶了些不易察覺的嫌惡,薛跡只覺此刻狼狽無比,而他卻還要捧著染紅的帕子捂在唇邊。

長寧心頭一顫,忽而道:“今日宮宴便到此吧, 讓鄭院判去甘露殿候著。”

長寧的話並非是要與誰人商議, 蕭璟帶頭應道:“是。”

其餘君卿也連忙起身,可長寧眼中沒有旁人,她握住薛跡的衣袖, 卻又覷得那些人探尋的目光,她吩咐佩蘭道:“去取帷帽來。”

明明殿中有許多人在,可蕭璟站於殿中高階,眼中只瞧見那兩人,長寧親自為薛跡戴上帷帽,為他攔去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,兩人相攜而去。

可殿裏比他心緒難平的是衛淵清,即便君宜被冊為太女,即便方才所有人歆羨的目光向他投來,都不抵長寧真心的維護。

宮宴正要散去,佩蘭卻忽而過來傳旨,“陛下口諭,常侍李禹則目無尊上,觸犯宮規,著降為侍子,即刻遷出尋雲閣,永不得召。”

那李常侍便是方才多嘴道了句“癆病”之人,他雖從未承過寵,可這些時日卻也算得上錦衣玉食,他往周圍看了一眼,本想求那幾位相熟的常侍過些時日替他求情,那些人卻都躲得遠遠的,聖諭既出,哪裏還有回寰的餘地,更何況他們在這宮中做不到同富貴,更不必說共患難。

佩蘭手一揮,李常侍便被帶了下去,而後見佩蘭走到蕭璟面前,低聲說了幾句,蕭璟很快便離開了,佩蘭臉上又擠出笑意,同衛淵清道:“貴君還是早些回去吧,輦車已經在殿外等著了。”

甘露殿,宮人跪了一片,陳太醫跪在殿外求見,可無論他怎麽求,長寧都不肯見。

薛跡咳血之癥已經暫時止住,他躺在榻上,身上也已經換了幹凈的寢衣,面色卻蒼白的可怕,而長寧坐在榻邊失神,薛跡伸出手去想觸碰她,她卻忽地站起躲開,避他如洪水猛獸一般。

“我……”薛跡卻不知該說什麽,自從鄭院判為他親自診治,說出他時日無多的話來,長寧便一直是現在這副模樣。她像是陷入夢魘一般,或者說她不信鄭院判說的話,她如何能信薛跡已經五臟俱損,命不久矣。

陳太醫在殿外叩求,鄭院判不忍自己夫君受苦,跪在長寧面前將錯主動攬下,道:“是臣沒有管好自己的夫郎,延誤了榮君的病情,不管陛下如何處罰,臣都甘願領受!”

長寧卻笑了幾聲,眼淚倏地滑落唇邊,“朕以為隱忍數年便能守得雲開見月明,朕便可以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。”可現在卻都成了笑話。

長寧終究還是不忍心責備鄭院判,她清楚,陳太醫絕不會害自己親侄,若不是薛跡要陳太醫隱瞞,他斷不會這麽做。

長寧沒有回頭去看薛跡,這消息像巨石般壓在她的心裏,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。她只想逃離這甘露殿,薛跡捂住胸口,看著她離去的身影,他身子向前一張,竟從榻上摔了下來。

長寧走到陳太醫面前,她聲音低啞,無力地道了句,“進去看看他吧。”

陳太醫剛走進內殿裏,便見宮人將薛跡扶起,他連忙上前,關切地問道:“可有哪裏摔痛了?”

陳太醫對他便像對自己的兒子一般,而自己對陳太醫卻是利用居多,薛跡歉疚地看著他,“叔父,是我連累你了。”

陳太醫搖了搖頭,“莫要說這樣的話,我如今只擔心你的身體,旁的我什麽都不在乎。方才是陛下讓我進來看你。”

薛跡神色哀楚,“她不會原諒我了,我傷了她的心。”

陳太醫扶住他的肩,道:“陛下不會,她若是不在乎你,又如何會這般在意你的死活。”

嚴冬凜冽,長寧沒有回紫宸殿,她停在玉涼池旁的涼亭中,瑟瑟冷風吹在她耳邊。身後傳來佩蘭的腳步聲,她取了大氅過來給長寧披上,若是平常時候,她定會勸長寧回去歇著,可此刻她只想遵從長寧心願,陪她一起在寒風中立著。

長寧的聲音被風吹得悠遠,佩蘭聽她道:“你還記不記得父君仙逝那年?”

佩蘭如何不記得,阮侍君病故之後,長寧便不愛與人交談,就連見了先帝,都只是規規矩矩行禮,再無旁的話可說。先帝無暇親自照料長寧,便想將她交給貴太卿來撫養,可少言的她,卻忽地反抗起來,佩蘭仍記得那日情形,長寧瘦弱的身軀挺得筆直,跪在先帝腿邊,語聲卻格外堅定,“兒臣只有一個父君,便是兒臣的生父阮侍君,再無旁人。母皇若要讓兒臣認貴卿為父,請恕兒臣不能從命。”

殿中宮人嚇得連忙跪下,都以為長寧必遭怒斥,可卻未曾想,先帝只是摸了摸她的頭,連一絲責備也無。眾人這才想明白,先帝是帝王,卻也是一個母親。

長寧緩緩道:“朕曾在心頭發誓,絕不會再讓至親至愛在朕的面前死去,可如今,我卻救不了阿跡。”她的聲音漸漸愴然,“你說,我是不是很沒用。”

“陛下怎會無用,您忍辱負重多年,連蕭韶都敗在了您的手中,如今已成為您的階下囚。先帝未完成的事您做到了,於夏朝於子民,您都是有為之君!”

“除掉蕭家,是母皇的夙願,朕這麽多年也一直為了這一天而努力著,可卻從沒有人告訴朕,當朕贏了這一切時,該如何收場?”

佩蘭不知該如何回答,而長寧也不需要她回答。第二日,長寧早朝時下旨,由三司使提審蕭氏逆黨。

而薛跡病重的消息也在後宮中傳開,長寧抱著君宜時常常嘆息,而她自己卻並不知曉。

薛跡不清楚長寧是否還在怨他惱他,可他卻能感受到,長寧在愧疚。

她沒有責備他的欺瞞,親自餵他粥飯,只是即便如山的補品堆積在甘露殿,也填補不了他身體的虧空。

薛跡常讓人拿了銅鏡過來,他怕自己已經形銷骨立,怕他會嚇到長寧。

長寧想要擠出更多的時間來陪他,便只能早起晚睡一些,而蕭氏一案也常有官員過來面稟,薛跡睡醒時,素紗所制的帷幔在眼前輕晃,也將外面的場景看得清楚,長寧不在殿中,他猛地起身,卻又覺身上失去了力氣,他忽而痛恨起自己的身體,對薛正君的恨意也重新點燃。

而另一邊清涼殿中,衛姚奉旨進宮來,正立在榻前逗弄君宜,衛淵清唇角含笑,“黎奴很喜歡你這個姑姑呢。”

衛姚輕聲道:“小殿下頰邊這對梨渦倒是隨了陛下。”

“不止,還有這雙眼睛生得也極像。”衛淵清伸出手指去,君宜便搖晃著小手將他的手指握住,又拉到嘴邊去吮,衛淵清忙喚瑞祥過來,“黎奴怕是餓了,你去抱到側殿中,讓宮人仔細照料著。”

瑞祥笑著將君宜抱過來,衛姚見此刻殿中再無旁人,猶豫一瞬,道:“我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講。”

衛淵清一怔,“姐姐何出此言,你我姐弟二人一同長大,如今卻也要生分了嗎?”

衛姚道:“並非是生分,我只是怕我接下來說的話會惹怒了你。”衛姚而後道:“你雖在宮中,卻定也知道蕭家一案怕是過不了多少時日便會了結。到時候,朝中局勢大變,你就算不替自己著想,也要替小殿下著想。”

衛淵清神色微變,轉過身去,“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。”

衛姚卻知道他其實明白得很,她轉到衛淵清面前,“你難道就從不想爭一爭嗎?蕭氏一倒,蕭璟君後的位置便岌岌可危,到時候我便暗中聯合一些朝臣上奏,請求廢掉蕭璟的後位,再立你為君後。到時候君宜殿下的儲君之位才會更穩妥。”

衛淵清斥道:“姐姐剛入朝堂不久,陛下又最恨結黨營私,若是惹出事端來,如何對得起母親一世清名?”

衛姚急道:“我們能有機會呢?如今蕭家傾頹,榮君又病重,這個時候若是不爭,又要何時去爭呢?難道你便只甘心做一個貴君,一輩子做不了她李長寧名正言順的夫君嗎?”

衛姚的確足夠了解他,這話結結實實戳到了衛淵清的痛處,他如今最在意的便是不能成為與她並肩而立的那個人,帝後方為伉儷,方可生同衾,死同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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